麻凡文集‖第三辑：字里乾坤‖ 八、漫谈一、二、三、四、五

八、漫谈一、二、三、四、五

有一首用数字串起来的打油诗在民间流传很广，诗曰：“一去二三里，烟村四五家；亭台六七座，八九十枝花”。这首打油诗共二十个字，却把一到十这十个数字都用上了。这一篇文章就把这十个数字的来源、含义逐个聊一下，读者可不要嫌我唠叨。

“一”

汉字里面最简单的字是“一”，最不简单的字也是“一”。

从结绳记事的一截绳子、算筹计数法所用的一支竹签，到数字“一”，这是将数字变成抽象符号的过程，是人类认识世界的一次大飞跃，怎么赞誉都不为过。

“一”字的写法，从甲骨文到现代标准宋体，从没有变化，都是简简单单地一划，不多一笔，不少一笔。但是，“一”字的含义却是丰富多彩。有作为数字的，它是最小的正整数；有表示纯一的：唯一、单一；有表示都是的：一概、一律；有表示极少的：一知半解、一尘不染；有表示全部的：一切、一路平安；有表示第一的：首屈一指；有表示专心的：一心一意、一生一世；有表示短暂的：一瞬间、昙花一现；有表示自成一家的：独竖一帜；有表示统一国家的：一统天下。

最著名的“一”则是老子所说的“一”，那就是《道德经》中最著名的一句话：“道生一，一生二，二生三，三生万物”。《説文解字》里说：“一，惟初太始，道立于一，造分天地，化成万物”。这个“一”既代表最为简单的起源，也代表最为丰富的浑沌整体。

老子过后二千多年，一位大画家也说了一个“一”字，中国画人便奉为圭臬。这位画家名叫石涛，他在《画语录》中说了“自一以分万，自万以治一”的论断，这个“一”，就是他的“一画”。石涛认为，一画之法是一至法，即最高的法，他在《变化章》中说：“至人无法，非无法也，无法而法，乃为至法。”石涛提倡“一画”，要人们从“万”回到“一”，也就是回到天人物我相合的“一”中。老子的“一”是产生万物和支配万物的客观精神，石涛的“一画”是产生众画和支配众画的客观精神，相隔二千多年，两个“一”交相辉映，发出熠熠光华。

“一”，写起来这么简单，如果想弄清楚“一”的所有含义就不那么简单了。

“二”

“二”字写起来也很简单，就上下两横。这个字也是从古到今没有多少变化，唯一变的就是两横的长短有些不同。《説文解字》说：“二，地之数也。从偶一”。就是说，表示地的数由成双的“一”构成。古人把“二”看作是两个“一”，所以，在甲骨文里，“二”的两横是一般长短。到后来，也许是审美的需要，就把上面一横写短了，看起来就顺眼一些，也因此与后世出现的等号有了区别。

“二”的造字本义是由混沌分出的天、地两极。“一”代替的是混沌太初整体，“二”是混沌太初分开后的天地，上面一横代表“天”，下面一横代表“地”。

“二”字写起来虽然简单，但用处却不少。说一个人了不起，就说数一数二；说一个人廉洁，就说一清二白。《论语•公冶长》中记载：子贡和老师孔子谈起颜回时说：“赐也闻一以知二”，于是，这句话就被简化为一句成语：闻一知二。但是，“二”这个字好像用在褒义的地方少，用在贬义的地方多。比如说一个人阴险就是二面三刀，说一个人不专一就是三心二意，说一个街头的小混混就是二流子，说一件用过的东西就是二手货，等等。现在，“二”字被人用的更是炉火纯青，评价一个人的时候，只要一个字“二”，就把一个人说的既蠢又笨还傻，脑子不会拐弯。

为什么“二”那么不招人喜欢？因为谁都想当一把手，当老大。老大老二，说起来差不多，实际上地位差很远，比如同是一个人的老婆，二房就不如大房。

所以，“二”字还是少说为妙。

“三”

“三”在一到十的数字里有着特殊的地位，老子曰：“三生万物”，由三开始，乃生无穷，三是节点。《説文解字》：“三，天地人之道也”。上面的一横代表“天”，下面的一横代表“地”，中间的一横代表“人”，这是“三”的造字本义。

中国人对“三”有着特殊的感情和独特的认识。古代中国人认为“三”是最圆满的，《史记·律书》说：“数始于一，终于十，成于三”。

周朝的泰伯三让王位，被尊为“三让王”，《论语·泰伯》中孔子称赞他“可谓至德也矣”；古代遇父母逝世，有孝心的人必须守孝三年；祭以三牲为高，酒以三爵为适；兵以三军为制，古代指步、车、骑三军，现代指陆、海、空三军；做事之前要三思而行；没事之时要三省吾身；求才若渴时要三顾茅庐；礼遇自己的对手时可以退避三舍；遇到非常值得尊敬的人时称三生有幸；情操高尚的朋友被誉为岁寒三友；想找个好环境，就学孟母三迁。

还有很多带三字的俗语：一个篱笆三个桩，一个好汉三个帮；三个臭皮匠，胜过诸葛亮；三个女人一台戏；士别三日，刮目相看；一日不见，如隔三秋；三个和尚没水喝；三寸不烂之舌；三人行，必有我师……

“四”

“四”是变化比较大的一个字，在甲骨文里，“四”是四横，到了金文，变了，四条横线转个九十度，变成四条竖线，为了强调四与二的倍数关系，加上了二，就是在四根竖线的上下两头各加一根横线，正应了“四”的造字本义：两倍于二的正整数。“四”字到了金文、小篆还有一些变化，但形已经基本定了。

《说文解字》里解释：“四，阴数也。象四分之形”。四分之形给人的感觉方位感特强，的确，提到方位的词好像都和“四”有关，如：四方、四处、四面、四边、四境、四旁、四围、四周、四郊、四野、四海……刘邦衣锦还乡时唱《大风歌》“安得猛士兮守四方！”李白在《行路难》里“拔剑四顾心茫然”。

古人还偏爱“四”字，总喜欢把一些好的东西往“四”字上凑。古代典籍很多，《论语》是记载孔子及其学生言行的书，《孟子》是记载孟子及其学生言行的书，这本是儒家的经典，到了宋代，朱熹偏偏把《礼记》中的《中庸》、《大学》两篇文章抽出来单独成书，与《论语》、《孟子》合为“四书”。到了清代，皇家修书，分经、史、子、集四部，合称四库全书。书画家书房里的用具、宝贝很多，却单单把纸、墨、砚、笔挑出来称为文房四宝。中国古代的发明很多，却仅提出四大发明。还有什么四大美人、四大才子、四大家等等，更是多的不可胜数。算了，那就不数了。

“五”

远古人造字时，一、二、三、四都是用横线表示，到五时不再划横线了，而是用一个叉号来表示。古人在用竹签、绳结来表示数字时，想必五就是五支竹签，或五个绳结，六，就是六个，以此类推。这样做的原因就是几根竹签可以数啊。当数字变成抽象符号以后，就要刻在龟甲或者什么硬物上，就不方便了，而且也不容易看得清楚，所以就刹住车，不用横线，用叉号，寓意天、地万物的交汇。有的甲骨文还在叉号上下各加一条横线，表示天地之间。造字本义是构成宇宙的五大要素：金、木、水、火、土。

“五”字的用武之地也很多，远古时代的黄帝、颛顼、帝喾、唐尧、虞舜被称为五帝；东岳泰山、西岳华山、南岳衡山、北岳恒山和中岳嵩山这五大名山被称为五岳；稻、黍、稷、麦、豆是五谷，五谷丰登是人们对丰收的期盼；青、黄、赤、白、黑是五彩，汇于一处就五彩缤纷；心、肝、脾、肺、肾是五脏，人的生命所在；金、木、水、火、土，构成宇宙的五大要素是五行。还有五官、五金、五律、五音、五更、五味、五湖、五岭、五洲等等，难以胜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