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、文字与政权
文字与政权是两个不同等量级的事物,虽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,却很难等量齐观。然而,事实并非如此,文字自诞生之日起,就对政权起着极为重要的作用,以后更是如影随形般交织在一起。
远古时候,黄帝部族战胜蚩尤部族和炎帝部族之后,势力得到迅速发展。接着又南下,打败居于黄河岸边的共工部族,渡过黄河,在河南新郑建立起我国历史上最早的国家——有熊国。这时是黄帝部族最强盛的时代。它的地盘和势力范围已“东至于海,登丸山,及岱宗;西至于空桐,登鸡头;南至于江,登熊、湘;北逐荤粥,合符釜山”。
这时候的黄帝已不是一个部落的首领,而是一个国家政权的领袖。但是,尽管黄帝已经建立了一个幅员广阔的国家,记事却还是原始的结绳和刻木。也就是大事打一大结,小事打一小结,相连的事打一连环结,或者用刀子在木竹上刻以符号作为记事。但是,此时黄帝所统领的国家政权,事情繁杂,名物繁多,用结绳和刻木的方法,远不能适应需要,这就有创造文字的迫切要求。这个任务,黄帝就交给了仓颉。
仓颉是黄帝的史官,据说是生有“双瞳四目”的圣人,他接受了这个任务之后,便在洧水南岸的一个高台上造屋住下来,专心致志地造字。可是,他苦思冥想,想了很长时间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。有一天,仓颉正在思索之际,只见天上飞来一只凤凰,嘴里叼着的一件东西掉了下来,正好掉在仓颉面前,仓颉拾起来,看到上面有一个蹄印,可仓颉辨认不出是什么野兽的蹄印,就问正巧走来的一个猎人。猎人看了看说:“这是貔貅的蹄印,与别的兽类的蹄印不一样,别的野兽的蹄印,我一看也知道。”仓颉一听,大受启发。他想,万事万物都有自己的特征,如能抓住事物的特征,画出图像,大家都能认识,人人都可用来传达心意,记载事情,这不就是字吗?于是,仓颉便注意仔细观察各种事物的特征,譬如日、月、星、云、山、河、湖、海,以及各种飞禽走兽、应用器物,并按其特征,画出图形,造出许多象形字来。许慎《说文解字·叙》云:“及神农氏,结绳为治而统其事。庶业其繁,饰伪萌生,黄帝之史仓颉,见鸟兽蹄迒之迹,知分理之可相别异也,初造书契。”书契,就是文字。就这样日积月累,时间长了,仓颉造的字也就多了。仓颉把他造的这些象形字献给黄帝,黄帝非常高兴,立即召集九州酋长,让仓颉把造的这些字传授给他们,于是,这些象形字便开始应用起来。
当然,“仓颉造字”是近乎神迹的传说,不足为据,但其内涵却不无道理,这就是文字从图画中来,最早出现的文字是图画文字。正如《中国文字学》所说:“文字本于图画,最初的文字是可以读出来的图画,但图画却不一定都能读。后来,文字跟图画渐渐分歧,差别逐渐显著,文字不再是图画的,而是书写的。”“书写的技术不需要逼真的描绘,只要把特点写出来,大致不错,使人能认识就够了。”这就是原始的文字。我们了解了文字的诞生过程,同时也可以看到,国家政权建立起来以后,“庶业其繁,饰伪萌生”,仅靠“结绳为治”已经不能维系政权的延续,文字也就应运而生。我们可以想象,如果没有文字的应用,新建的国家政权必将分崩离析。
在原始社会,就部落而言,有语言就足够。因为在一个小群体里,语言是最好的交流工具,对文字没有迫切的需求,也不具备创造文字的能力和基础。创造文字首先需要有足够的人口基数,其次必须借鉴大量的符号。一个部落,既没有足够的人口基数,也没有大量的符号,更缺乏因为需要而去创造的内在动力。
文字在政权的迫切需要下产生。虽说有的政权并没有文字,但文字一定产生于政权之下。理由大致有三:首先,有了政权才会有相对众多的人口。其次,政权建立后,才有可能将各个部落的原始符号集拢起来。一种文字的创立,必须借鉴大量的符号,而一个部落的符号是有限的,它必须借鉴很多部落的符号。再次,文字的创造、颁布、传播,只有通过政权强大的组织能力和号召力才能实施。
拨开神话传说的迷雾,我们来看一看文字创造的实际情况:
在中国远古时代,统一了许多部落的首领黄帝,迫切地感觉到,他的旨意无以行千里,他的恩威无以施众人。于是就命他身边的大智者仓颉创造文字。这个大智者,广泛搜集了已存的各种纹饰,刻画,符号,图案;又按照某种思维创造了许多新的符号和图案,使这些符号与语音一一对应,就制成了文字。有了文字的应用,首领的旨意就变成了政令,首领的恩威就变成了德与法。
文字的本质是用符号代表语言中的读音,只要能够明确无误地表达语音,无论这个符号是图画、记号、纹饰,或是根本没有任何意义的笔画组合都没有问题,只是需要一个能够让大家都服膺的权威认定即可。这个权威就是政权。政权赋予文字一种类似法的东西,甚至文字本身就可以被看做一种法,只要这个文字被政权确定,人们就必须依此来遵循。
文字不仅在创始之初便与政权结下了不解之缘,在政权的发展过程中,文字也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。
公元399年,一支来自大兴安岭的游牧民族——鲜卑,经过四十余年征战,将中国北方的五胡十六国逐一剿灭,在中原建立了强大的政权,史称北魏。《魏书·序》云:“国有大鲜卑山,因以为号,其后,世为君长,统幽都之北,广漠之野,畜牧迁徙,射猎为业,淳朴为俗,简易为化,不为文字,刻木纪契而已。世事远近,人相传授,如史官之纪录焉……”鲜卑族有自己的语言,却没有文字。作为征服者,鲜卑人自然是以本民族语言为习惯,以说鲜卑语为荣。
然而,公元495年5月26日北魏孝文帝公布的一项政令,让所有的鲜卑贵族瞠目结舌。在这项政令中孝文帝拓跋宏宣布“停止说鲜卑话,一律讲中原汉语的正音,三十岁以上的人或许一时难改,三十岁以下的朝廷现职官员不许再讲鲜卑话”。七个月后,孝文帝又将皇族的姓氏,由拓跋改为汉族的姓氏——元,并将鲜卑族的姓氏全都改为汉姓。
反对的声音首先来自皇宫深处。公元496年8月7日,乘着父亲外出巡视的间隙,太子元洵逃回北魏的旧都平城,密谋复辟,这让孝文帝元宏无比震怒。在出逃事件发生的八个月后,复辟失败的太子喝下了父亲钦赐的毒酒。这一天距离他十五岁的生日还差整整十天。后来,孝文帝元宏用“大义灭亲”四个字总结了自己毒死儿子的原因。这个有能力缔造一个强大政权的君主却没有能力创造文化和文字,在政权的利益面前他只能牺牲亲情。这就是元宏的命运。
孝文帝杀太子,实际上他是为了推行他的整个汉化政策。他为了北魏的国家利益和政权利益,才不得不这样做。采用汉字,鲜卑族跟汉族之间的界限打破了,政治上便统一了。
关于文字与政权的话题还不得不提起秦始皇。秦始皇做了两件大事,令后人永远铭记。一个是修筑万里长城,一个是统一文字。虽然秦始皇梦想着其皇位能够传与万世,却一世而亡。但是,由他统一的方方正正的方块字聚集着结束内乱、统一六国的能量。有了方块字,就有了跨越时空的载体,就可以凝聚巨大的力量,天下归于一统只是时间问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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